弃种5
车内的空间还算宽敞明亮,新司机的行车风格很稳,暖黄的光晃晃的,空气明显做了过滤,还有柑橘的香气,刻意把alpha身上那木质焚香的味道遮掩了,让整个空间不管是看还是闻都充满无害。
虽然都做到这地步了,饺子还是感觉到难以呼吸,不可避免的压迫和焦虑像焦黑黏稠的泥,攀上他的皮肤,钻进他的表皮,将那恐怖的情绪杂揉进理智,浸满原本清晰的思路。
那种无法忘却的惊悚来自很久之前,它们盘踞在饺子的骨上,交融在他的血肉里,提醒他那些不可摆脱的岁月;提醒他失去一切的苦难,“重获新生”的艰难。
“哥,我想回去看看。”饺子说:“好久没回去了。”
长安从副驾转过头,那温和的栗色双眼和他撞上视线,灯光下那长而茂密的睫毛坠下一片影子落在眼窝,那是一双理应将国家盛世,千万生灵收入其中,永不消散的眼。
饺子呼吸一滞,突然感到无比安心。
“好,明天要我接你吗?”
“不用了,明天基地没事。”
雨似乎小了点,潮湿的气息在破旧不堪的地下室弥漫开来,惨白的灯光下纤长的黑影正告别走廊入口处的男人,皮鞋和作战靴踏在地板上响起一重重回响。
皮鞋的声音突然快了,长安追上饺子,把自己的围巾和大衣都给了对方。
“这里的供暖系统老化了,最近在检修。”
男人将围巾围在伴侣脖子上,木质香气包围饺子的鼻尖。
这味道永远都让他感到安全,仿佛身边一切都会很快尘埃落定。
长安亲吻饺子的鬓角,饺子淡淡一笑:“不会有事的,我这么爱你,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。”
“我知道你舍不得,我爱你。”
“嗯,哥你明天还有会议,早点休息。”
“好。”
长安回到车上,让司机先回去了,他打算自己开去行政中心。
古典音乐悠扬的环绕在机车中,但是长安的眼里都是饺子那一笑。
上一次看到这苍白无力,刻意讨好出现,还是在十多年前的贫民窟,幼小的孩子瘫坐在昏黄的角落,蜷缩着受伤的腿,身下肮脏的液体打湿粗布衣服,从不可言说处一直到膝盖都是伤疤。
你又在强迫自己回忆了吗?
你又在以治疗之名向痛苦妥协了吗?
为什么你的笑那么的苍白无奈。
泛白的指尖打开房门,灰尘乘着楼道里的光和寒风飘起,沾了光的灰尘亮得像屏障上的星星。
饺子已经很久没回家了,他平时会去长安和他的公寓,或者是他郊外的那栋别墅坐坐,但他很久没回自己家了,久到.....
久到快忘记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和事。
被子放在橱柜里,落了一层灰,饺子打扫了一下,终究是没拿出来用,躺在那张小床上,弹簧床陷下去,灰扑扑的垫子上都是霉味,他也不在乎了。
把枪卸下放在手边,大衣盖在身上,围巾解下攥在手中。
凌晨4点,他又睡着了。
然后开始一个又一个的做着噩梦。
梦里,他是个小孩,奔跑在窄巷老街,视线摇摇晃晃总是不稳,手里抱着刚烤出来的甜面包,身后有一个声音一直大喊大骂,向他丢东西。
越来越多了。
他努力爬上一栋没建好的毛胚房房顶,带着钉子的木板摇摇欲坠......
梦里,他是个少年,被蒙住口鼻拖到角落,健硕的手撕扯他本就简陋的衣服,异物侵入他的身体,有一个人,掐住他的喉咙,他们在说什么呢?在录什么呢?
比夜色还黑的黑色覆盖上来,他看不到了,听不清了。
后来,他看到美丽的女人躺在床上长发肮脏遮掩了容貌,腿上的伤口化脓。
他看到很华贵美丽的私人宅邸,他看到很多的兄弟姐妹在斗争
梦里,他是个青年,他看着雨水中的倒映,他的影子里有一个高大恐怖的鬼魂在看他,再抬头,面具已不见了,他看到了自己,刘海下那狰狞的血红眼珠,不知道什么时候,他站在人群里了。
无数个瞳孔中倒映着他最不希望看到的自己。
“你就是个活该被唾弃的,不该存在的人。”
他被丢下了,被厌恶了,被夺走了。
他失去着,不停失去着。
他是一个不被需要的弃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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